2024年我們推送了一篇文章《我的學生如何被魯迅“圈粉”》，作者是一位年輕的初中語文老師彪老師。她在課堂上做出新的實踐，讓更多學生愛上魯迅。
有很長一段時間，“一怕周樹人，二怕寫作文”是不少孩子對語文課的印象。近幾年，和許多名家一樣，魯迅成為文創(chuàng)IP，衍生出龐雜的周邊商品。書簽、手賬、盲盒、帆布包、冰箱貼......魯迅故里紹興更是推出“迅哥兒”人偶，站在大街小巷和烏篷船上吸引游客。據(jù)說只要“迅哥兒”營業(yè)，就不會有冷場的時候。
今天，當魯迅成為文創(chuàng)IP“頂流”，越來越多的孩子早在閱讀魯迅前，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文創(chuàng)商品已經對魯迅的金句耳熟能詳。他們對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產生了興趣和好感，主動想讀一讀。但是，從哪里開始讀起呢？
這個問題，彪老師不止一次被問到。嚴肅的學術書門檻太高，她怕嚇退這些剛對魯迅產生興趣的孩子。于是她想自己寫一些適合孩子讀的關于魯迅的文章，作為語文課之外的延伸閱讀，成為他們探尋更廣闊的魯迅世界的起點。從“熊孩子魯迅”講到“礦工魯迅”，又講到“醫(yī)學生魯迅”“教書匠魯迅”“文學家魯迅”……慢慢地，她的學生說起魯迅，就像說起自己的遠房親戚。這些文章也將在“重新遇見語文課”這個系列中陸續(xù)刊發(fā)。
本文是關于魯迅的第二篇?！犊滓壹骸肥囚斞傅拿?，被無數(shù)學生閱讀和解讀。在這些解讀中，有一個問題常被忽視：究竟是誰在講述這個故事？講述角度的不同，會給我們帶來哪些不同的閱讀體驗？
撰文｜彪老師
孫伏園曾問過魯迅，《吶喊》中哪一篇最好。魯迅說，他最喜歡《孔乙己》，所以譯了外國文。原因是“能于寥寥數(shù)頁之中，將社會對于苦人的冷淡，不慌不忙地描寫出來，諷刺又不很顯露，有大家風度”。文中這個穿著長衫卻站著喝酒的讀書人，在眾人的調笑聲中，過完了自己潦倒的一生?！犊滓壹骸返墓适麓蠹叶己苁煜ち?，今天我們要來關注一個問題：是誰在講故事？作者給我們構建了一個怎樣的敘事迷宮？
在開始上課之前，咱們熱熱身，玩?zhèn)€游戲，游戲名字叫“故事盲盒”。我來給大家講一部小說的故事梗概，請同學們猜一猜，作者是以誰的視角講故事的。
故事一：
富翁羅杰在深夜遇害，謝潑德醫(yī)生協(xié)助隱居在此的大偵探波洛進行案件調查。隨著調查深入，各路嫌疑人浮出水面，包括羅杰的家人、朋友和仆人。然而，波洛通過細致的推理，發(fā)現(xiàn)兇手竟然是一直參與調查的謝潑德醫(yī)生。
這個故事由誰來講述？
同學們陷入了沉思，只有一個同學舉起了手：“應該以偵探視角講故事，這樣讀者能跟隨他的思路一步步走向真相?！?/p>
我看向其他學生：“沒錯，這個視角能夠很好地幫讀者梳理案件走向，而且結尾也會和敘述視角一起震驚于兇手的身份，他說得很有道理吧？”同學們紛紛點頭。
我：“但是不對。”
這時學生開始興奮起來，也有更多只手高高舉起：
“我覺得應該是一個與案件無關的人，比如仆人，這樣能夠作為旁觀者看到很多細節(jié)?！?/p>
“應該是以全知全能的上帝視角講述，這樣可以收放自如，看到偵探波洛看不到的地方?！?/p>
……
“說得特別好，但是都不對”，學生的臉上露出了挫敗同時又興奮的神情，我揭曉答案：“這個故事是以兇手的視角展開敘述的。作為講述者，他擁有了迷惑讀者的權力。讀到最后，讀者會發(fā)現(xiàn)，自己對敘述者的信任被作者利用了。但讀者不會憤怒，只會感慨于作者的高明。”
故事二：
主人公苦沙彌是一名教師，他生活拮據(jù)，自視清高，和知識分子朋友們整日高談闊論，無所事事。因為怠慢了心狠手辣的大資本家金田老爺?shù)姆蛉?，苦沙彌多次遭到金田老爺?shù)拇驌?，身心受到嚴重摧殘。主人公的同學鈴木藤十郎雖為學子，卻甘愿成為金田老爺?shù)母接?，替金田監(jiān)視苦沙彌。
這個故事由誰來講述？
“以主人公的視角講述就很好，讀者能夠更好地和他共情，看到他內心的矛盾和痛苦。”
“以金田老爺?shù)囊暯侵v會更有意思，可以讓讀者看到‘反派’的心理動機，有諷刺效果?！?/p>
“可以讓鈴木藤十郎來講，他可以作為主人公和金田老爺之間的一個參照物，把兩邊的人物生活狀況借自己的眼睛描繪出來……”
在學生已經把梗概里所有角色都猜了個遍的時候，我終于不忍心地打斷了大家：“大家說得各有道理，但都沒猜對。答案確實有些刁鉆，這本書的名字叫：我——是——貓。”
“??？這誰能想到啊——”
趁著學生的不滿還沒掀翻教室屋頂，我趕緊追問：“養(yǎng)過貓的同學想想，貓的視角觀察世界有什么優(yōu)勢？”
“它四處溜達，可以看到很多人類看不到的秘密?！?/p>
“貓很傲嬌，它看人類的行為可能自帶一種諷刺濾鏡，和這個小說的主旨很搭?！?/p>
……
是的，熱身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作者講述的故事本身是很重要，但是他們用來講故事的方式也同樣重要。同樣的故事，用第幾人稱，由誰來講，會產生不一樣的表達效果，給讀者帶來不一樣的閱讀感受。敘述視角不是簡單的第幾人稱，也不是掛在墻上的監(jiān)控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故事線，現(xiàn)在我們來一起看看，《孔乙己》中，“敘述視角”小伙計自己的故事。
他是誰？
首先我們來看兩組關于小伙計的材料，用幾個關鍵詞概括小伙計的生活圖景：
【材料一】
◎我從十二歲起，便在鎮(zhèn)口的咸亨酒店里當伙計，掌柜說，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長衫主顧，就在外面做點事罷。
◎幸虧薦頭的情面大，辭退不得，便改為專管溫酒的一種無聊職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柜臺里，專管我的職務。
首先請大家關注三句話中的虛詞“便”，他可以被哪些詞替代呢？學生想了想，有同學回答“于是就”，有同學回答“只好”。我馬上追問，把“只好”帶進這些句子里，你感受到了小伙計的生活是怎樣的？
于是同學們說，小伙計的生活是被動的、隨波逐流的、身不由己的。他出來做工也好，他從事的職務也好，都是被他人安排的。究其原因，無非是“貧窮”二字。小伙計才十二歲就不得已進入了社會，拿同學們的十二歲去和他比較沒有可比性，所以我們來看看魯迅的文學世界中，小伙計的同齡人都在干什么呢？我們來看下一組材料：
【材料二】
和《社戲》與《故鄉(xiāng)》中孩子們相比，小伙計的處境是怎樣的？我們先看三張圖。
《社戲》中的孩子生活在水邊，他們劃著快船穿梭于河流之上；《故鄉(xiāng)》中的孩子在海邊刺猹，在雪地里捕鳥；而《孔乙己》中的小伙計每天的生活空間，就是這小小酒館中曲尺柜臺里的角落。于是我們便可想象，小伙計的生活是逼仄的，被束縛的，不自由的。
再看孩子們的稱謂，你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了嗎？是的，小伙計是沒有名字的，“小伙計”只是他的社會身份。魯迅小說中人物的名字往往大有深意，為什么不能給小伙計起個名字呢？或者說，魯迅的筆下，還有哪些沒有名字，或者名字起得很隨意的人呢？學生很快想到阿長，也會想到自己課外讀過的《祝?！贰＿@些沒有名字的人，往往是這個社會底層的無名之輩。
至此我還不善罷甘休，繼續(xù)讓學生觀察三欄中的稱謂。終于有同學發(fā)現(xiàn)，小伙計沒有同伴，在《孔乙己》的小說世界中，他身邊沒有玩伴，他是孤獨的，孤獨地生活在成年人冷漠的世界之中。因為孤獨，也就有了觀察的時間和機會。
圖：彪老師教學課件截圖。
那么，他看到了什么呢？
他看到了什么？
本文講述了許多關于孔乙己的生活片段，其中哪些是小伙計親身經歷的，哪些是小伙計聽他人轉述的？請你將它們歸類，并說說你的發(fā)現(xiàn)。
①孔乙己偷了何家的書。
②孔乙己被大家取笑“偷書”，他爭辯說“竊書不能算偷。
③孔乙己的大致經歷(未中舉，幫人抄書不能堅持，偶有偷竊等)。
④孔乙己信用比旁人好，不拖欠酒水錢。
⑤孔乙己因沒考上秀才被嘲笑。
⑥孔乙己教“我”茴字的四種寫法。
⑦孔乙己給孩子們吃茴香豆。
⑧孔乙己到丁舉人家偷東西被打折腿。
⑨孔乙己最后一次來酒店遭到嘲笑，他在笑聲中離去，再未回來。
整體來看，小伙計直接參與的事件多比較正面或者引人同情，而孔乙己的惡劣行徑（偷書被打、未中舉）則來自他人轉述。
為什么能看到孔乙己可愛溫情的一面？
這是因為小伙計的身份和視角具有特殊性。他作為一個底層的、被動的、無聊的、困苦的、孤獨的、卑微的孩童，對于孔乙己這個人物，沒有成人的偏見和冷漠，能感受到孔乙己的善意和溫暖。
為什么小伙計能看到孔乙己窘迫、尷尬的一面？
由于小伙計的孤獨和無聊，他不得不更多地觀察和思考周圍的世界，這種細致入微的觀察使得他能夠捕捉到孔乙己那些不為人注意的細節(jié)。孔乙己的窘迫和尷尬，在成人眼中可能是笑話和談資，但在小伙計這個純真的孩童眼中，卻觸動了他內心的同情和憐憫。
討論到這里，大家口中的小伙計是這么的單純、善良、正直。但看了下一段，你們的感受就要被推翻了，小伙計的形象馬上就要不保了。你們知道我要說的是哪里嗎？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掌柜是決不責備的。而且掌柜見了孔乙己，也每每這樣問他，引人發(fā)笑?？滓壹鹤约褐啦荒芎退麄冋勌?，便只好向孩子說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讀過書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讀過書，……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樣寫的？”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滓壹旱攘嗽S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寫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字應該記著。將來做掌柜的時候，寫賬要用?！蔽野迪胛液驼乒竦牡燃夁€很遠呢，而且我們掌柜也從不將茴香豆上賬；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是草頭底下一個來回的回字么？”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柜臺，點頭說，“對呀對呀！……回字有四樣寫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滓壹簞傆弥讣渍毫司疲朐诠裆蠈懽?，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講完《孔乙己》后，彪老師制作了一個全班批注本，讓學生把自己的解讀批注在本子上。
請同學們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這么好的小伙計也變成這樣了呢？
學生最先想到的便是“環(huán)境的影響”。他每日與酒店里的其他看客相處，潛移默化變得冷漠。除此之外呢？我們可以回到文章中去尋找一些細節(jié)：
◎掌柜是一副兇臉孔，主顧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掌柜是決不責備的。
從這些細節(jié)中可以猜出，孔乙己不在時，小伙計便是這個空間里的最底層。舉個不恰當?shù)睦樱斈闶堑箶?shù)第二的時候，看到全班都在嘲笑倒數(shù)第一，你的心態(tài)是不是很微妙呢？
這時學生紛紛舉起手來。
有學生說：“小伙計在孔乙己身上找到了一種優(yōu)越感，他覺得自己雖然也是底層，但至少還能自食其力，比孔乙己強多了。所以他會這樣對孔乙己?！?/p>
有學生說：“小伙計很怕自己被當作和孔乙己一類的人，所以在別人嘲笑孔乙己的時候，參與其中，是一種自我保護，為的是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嘲弄的目標?！?/p>
還有學生說：“這時的小伙計可能會感受到一種慶幸，慶幸還好有孔乙己這樣的人存在?！彼捯粢宦?，我便引用了魯迅在《暴君的臣民》中的一段話作為印證：
暴君的臣民，只愿暴政暴在他人的頭上，他卻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做慰安。自己的本領只是幸免。
分析到這兒的時候，我心里暗暗有些意外，我沒想到一個不恰當?shù)谋扔?。一下子把學生內心幽微的感受勾了出來，他們并不能真的設身處地理解小伙計，但是生活在群體之中，處處都是權力關系。
至此，我們可以看出，魯迅選擇底層小伙計作為敘述視角，使得小說的感情色彩更為復雜。可是，你的思考如果停留于此，那就錯過了這個敘述視角最精華的部分。請你再想想，這個故事真的是一個孩子在講述嗎？
誰在看他？
文章開頭有這樣一句話：
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銅錢，買一碗酒，——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現(xiàn)在每碗要漲到十文，——靠柜外站著，熱熱的喝了休息。
也就是說，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小伙子已經是個成年人了。20年后的小伙計到底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講述這個故事的？《教師參考用書》上就本文的敘述視角有這樣的一段解說：
經過了二十多年的世事變遷，當年的小伙計早已人到中年，卻仍然對窮困潦倒的孔乙己及自己在當時對待孔乙己的態(tài)度念念不忘，其中內心的復雜是可想而知的。但作者又刻意隱藏了“我”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只是以一種含蓄平淡的口吻徐徐道來，增添了小說的藝術魅力。
我把這段教參上的分析直接分享給學生，你們發(fā)現(xiàn)了嗎？教參根本沒有明確回答這一問題，因為成年版小伙計（有學生稱他為“老伙計”）的態(tài)度的確非常復雜。因此，也就給了我們討論的空間，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去原文中尋找依據(jù)，談談你的看法。
我提醒學生，要相信你的第一直覺，帶著直覺去找依據(jù)。可以關注“我”對于孔乙己的“消失”“出現(xiàn)”以及“永遠消失”幾個片段的敘述細節(jié)。
有學生說：“我覺得成年后的小伙計是后悔的。你看，他清楚地記得孔乙己最后一次到店里的情形，這說明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可能后悔自己當時對孔乙己的態(tài)度太冷漠了?！?/p>
有學生補充道：“對，在孔乙己的兩次消失中，都提到了掌柜對孔乙己境況的追問，但掌柜并不是在關心孔乙己，而是在想著自己的十九個錢。而且孔乙己的死活也是掌柜和酒客茶余飯后的談資，長大后的小伙計把這些看在眼里的冷漠講了出來，應該是有反思的?！?/p>
還有很多學生關注到了那句非常有名的“病句”：
我到現(xiàn)在終于沒有見——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
一方面，“我”應該是唯一一個時隔多年還牽掛著孔乙己的人，孔乙己的悲劇似乎時常讓“我”感到不安。但另一方面，“我”既然如此了解當下魯鎮(zhèn)的物價，應當是一直在魯鎮(zhèn)生活，要想真的打聽到孔乙己的下落，也并非難事。最終卻以一個“大約”輕描淡寫結束故事，可見“我”的同情也實在是非常有限。
講完《孔乙己》后，彪老師制作了一個全班批注本，讓學生把自己的解讀批注在本子上。
最后，有學生重新注意到了那個小伙計的“黑化”時刻，發(fā)現(xiàn)在這段敘述中，關于孔乙己的神態(tài)描寫值得關注：
有一回對我說道，“你讀過書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讀過書，……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樣寫的？”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滓壹旱攘嗽S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寫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字應該記著。將來做掌柜的時候，寫賬要用?！蔽野迪胛液驼乒竦牡燃夁€很遠呢，而且我們掌柜也從不將茴香豆上賬；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是草頭底下一個來回的回字么？”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柜臺，點頭說，“對呀對呀！……回字有四樣寫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孔乙己剛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這個片段中，“我”的殘忍是長大后的“我”在描述，孔乙己令人不忍的真摯也是長大后的“我”在描述。也許，那個已經是成年人的小伙計在講故事的過程中流露出了自己的愧疚。他在用近乎無情的筆墨去挖開自己兒時的殘忍，他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對孔乙己的目光如何從平視變成俯視?！半p層嵌套”敘述視角讓整個故事有了多個聲部，多個層次：
少年時的小伙計在看著孔乙己被科舉制度毒害的一生，看“看客”們的麻木冷漠；
成年后的小伙計回望當年的自己，看著自己如何一步步成為“看客”中的一員。
講完《孔乙己》后，彪老師制作了一個全班批注本，讓學生把自己的解讀批注在本子上。
其實這背后還有一雙眼睛在看著這個故事，是誰呢？沒錯，就是魯迅。他用冷靜的筆墨不動聲色地寫出了一個關于“看與被看”的故事?！犊滓壹骸穭?chuàng)作于1918年，在此之后，他又寫了許多關于“看”的作品：
《藥》（1919年）
在革命者夏瑜被處決的場景中，魯迅寫道：“只見一堆人的后背；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p>
《阿Q正傳》（1921年）
阿Q被押赴刑場時，“兩旁是許多張著嘴的看客”，當槍聲響起時，“這些眼睛們似乎連成一氣，已經在那里咬他的靈魂”。
《示眾》（1925年）
禿頭老頭、赤膊紅鼻子胖漢、抱孩子的婦女等十三類人構成圍觀群像。“外面圍著一圈人，上首是穿白背心的，那對面是一個赤膊的胖小孩，胖小孩后面是一個赤膊的紅鼻子胖大漢?！卑凳菊麄€社會都陷入病態(tài)的圍觀狂歡。
《藤野先生》（1926年）
記錄真實經歷的幻燈片事件：日軍處決中國人時，“圍著看的也是一群中國人”，還在高呼“萬歲”。這成為他棄醫(yī)從文的直接動因。說明看客現(xiàn)象不僅是文學主題，更是他改造國民性的現(xiàn)實出發(fā)點。
最后的最后，魯迅身后還有誰在看這個故事呢？是我們，是一代又一代的讀者，那么，穿越魯迅先生為我們打造的敘述迷宮，你在讀《孔乙己》的時候，看見了什么呢？你看見了你身邊的人嗎？你看見了你自己嗎？有沒有某個瞬間，你成了小伙計，成了孔乙己，甚至成了我們最討厭最厭惡的酒店看客們呢？
課后任務（歡迎讀者在留言中完成一小段練筆作業(yè)?。?/p>
參考文獻
王在恩：《虛詞有深意，一字藏乾坤——細讀<孔乙己><故鄉(xiāng)>里的“便”》
曹剛：《探索文本解讀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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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彪老師
編輯/劉亞光
校對/楊許麗
